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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月，纪录片《Tinder诈骗王》播出。它记录了一个荒诞的爱情骗局——在交友软件Tinder上，一位以色列男子伪装成钻石大亨，使用相似的话术与套路，欺骗了多位来自不同国家的女性，骗取她们的钱财，总金额超过一千万美金。这本质上是一种庞氏骗局：用第一位女友的钱，吸引第二位女友，然后花第二位女友的钱，结交第三位女友，女性陷入支出和借贷的无底洞，供养他奢侈的生活。在过去，我们也常常看到关于「杀猪盘」或社交软件欺诈的新闻，受害者被称作「恋爱脑」，旁观者往往报之以嘲讽或叹息，但很少有人把情感骗局中的一切拆解，告诉我们这一切因何发生。勇敢的受害者塞西莉，公开了自己多页的聊天记录，大量的对话、甜言蜜语和承诺……骗局背后，是女性被建构的情感和需求，她们如何渴求浪漫爱，渴求理解和尊重。男性又是如何利用这种幻想，将她们拽入深渊。
文｜林松果
编辑｜姚璐
图｜《Tinder诈骗王》（特殊标记除外）
遇见百分百情人
爱情往往是以梦幻的面目开场的。至少对于塞西莉来说，这次是这样。
塞西莉，29岁的金发女孩，一位信息技术顾问，在挪威出生，在伦敦生活。塞西莉是那类最信仰爱情的女性，是在迪士尼作品的陪伴下长大的，最爱的作品是《美女与野兽》，她几乎能背下所有台词，觉得不管怎样，都要怀有对爱情的希望。不管有多少次心碎，都还是会去追寻它。讲到这些时她眼睛明亮，「我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恋爱的时光」。
她认识异性的途径之一，就是交友软件Tinder，使用7年，她和个人配过对。Tinder的规则是，喜欢一个人就右滑，不喜欢则左滑。如果两个人彼此右滑，就会配对，可以开始聊天。
那一天，像平常一样，她在Tinder上浏览，右滑了一个还不错的男人——长相标致，戴墨镜穿西装，打扮入时，她喜欢穿西装的男性；他的主页有instagram链接，点进去看，他有很多粉丝；从照片来看，他经常参加商务会议，参加世界各地的派对，去各种海滩。「这个人的生活和我的经历完全不同，如果见个面会很酷」，这是塞西莉的想法。
很巧，对方也右滑了，很快发来信息：「我明天要离开伦敦了，你想见一面吗？」
他提出的见面地点不太寻常——伦敦的四季酒店，这是普通人不会踏足的豪华酒店。在这里，塞西莉见到了这个名为西蒙·列维耶夫的男人，他真人和照片上一样，「有那种吸引力，有特别之处」。他们谈得最多的，是他的工作，他是LLD钻石公司的总裁，这是全球最大的钻石制造商和切割集团，他从父亲手上接下这份工作——「他爸爸是钻石之王，这意味着他是钻石王子」。
西蒙的假身份
完美往往是不可信的。接下来的一个月，西蒙塑造的是一个富有、体贴，但也有瑕疵和脆弱的人。
他邀请塞西莉和自己一起去出差，他们坐私人飞机，出行是劳斯莱斯，吃的是香槟和鱼子酱，有司机和保镖。但跟塞西莉一起出行的，还有西蒙的女儿和前妻。飞机落地后，她和西蒙的前妻坐了一辆车，前妻告诉她，西蒙是一个非常棒的父亲，即使分开了，西蒙还依然抚养她们。这是来自另一个女性的、强有力的背书。
紧接着的，是爱情小说或者爱情电影里才会有的情节——塞西莉发现他背上有伤痕，他告诉她，自己之前因为欺诈罪坐过牢，但那是一个冤案，他被别人背叛了。因为他是犹太人，监狱里有人欺负他，伤痕是当时留下的。这一切唤醒了塞西莉的同情心，「我以为一切都很好的人，和我一起坐在床上，感觉很脆弱」，「我坐在那里，我感觉和一个人有一种情感上的联系，他对我敞开心扉」。
让人无法抵挡的，还有他的浪漫。她上着班，突然收到了一大束的玫瑰花，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收到这么大的花束。她回了奥斯陆的家，想西蒙了，他会在「忙碌的工作」之后，凌晨坐飞机去奥斯陆找她。一个又一个的惊喜……在国内的视频网站上，观众们留下了这样的评价：「他太会了」，「我真的会信」。
一个月的幻梦之后，西蒙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你想成为我的女朋友吗？」
当然。她等这句话已经很久。
西蒙非常擅长讲情话
一个月的爱，要价25万美元
塞西莉开始规划他们的新生活，第一件事就是找房子。西蒙工作忙，让她独自去看房，给了她每个月1.3万美元的预算。她挑了一间伦敦市中心的漂亮公寓，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科文特花园广场的景色。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一天深夜，她收到西蒙和他保镖彼得发来的照片。照片里，他们坐在救护车上，头上身上都是血。西蒙告诉她，他的敌人正在根据他信用卡的消费记录来定位他，所以他不能再用自己的信用卡了。他提出一个请求：能不能借她的信用卡一段时间？
最开始，塞西莉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是他的女朋友，她相信他。她没说出来的潜台词或许还有，他这么有钱，不会还不起。
但很快，她信用卡的额度就花光了。西蒙要求她再取2.5万美金的现金，送到他所在的阿姆斯特丹。她没有那么多现金，最后贷了一笔款。
从这里开始，纪录片的叙事，从美好的爱情变成了恐怖故事，把同时发生的事情剪辑在一起，观众会看到在塞西莉刷爆一张又一张信用卡、生活在恐慌中的时候，西蒙在做什么——
塞西莉给西蒙送去2.5万美元现金。第二天西蒙就到了斯德哥尔摩，在俱乐部开香槟派对，「他用现金支付，确保每个人都玩得开心，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塞西莉一边申请更高的信用卡额度，一边开新卡。西蒙到了希腊的米克斯诺岛，带着年轻的俄罗斯女友和一位女性朋友，租游艇，吃大餐，喝香槟，参加比基尼派对，住的是五千美元一晚、带私人游泳池的豪华套房。两天时间就花完了两万美金。
塞西莉被西蒙催着借了四万美元，并继续申请信用卡。西蒙带着一群人去了亿万富翁俱乐部，又带着新女友继续夏日旅行，从法国、维也纳、瑞士到意大利。在罗马，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带他们参观了所有著名景点，他们在许愿池前扔下硬币。
整个过程里，塞西莉一共为西蒙支出了25万美元，开了八九张信用卡。她怀着一种矛盾的心情，一方面对大量花钱有不安全感，一方面又担忧爱人的安全。「这是一种我从未经历过的压力，让别人的生活取决于你所做的事。如果他不能用那张卡，出了什么问题，那他就有危险了。如果我不帮他，会发生什么？」
塞西莉为了西蒙不停地贷款、开信用卡
走投无路的时刻，塞西莉联系了美国运通卡，告诉他们钱不是自己用的，是别人花的。银行的工作人员看了西蒙的照片，马上认了出来，「该死，就是那个男人」。他们告诉塞西莉，西蒙以诈骗为生，是个惯犯。
西蒙的真名是希蒙·哈尤特，来自以色列，不是什么钻石王子。年，他就因为盗窃老板的支票，被以色列政府提起公诉。年，他又因为诈骗三位芬兰女性而进过监狱。当时芬兰媒体报道过他的诈骗套路——通过Tinder接触女性，展示自己的私人飞机和奢华酒店，诈骗了数万元。
这之后，塞西莉找到了挪威最大的报社《世界之路报》。记者们通过她为西蒙订机票的记录，查到了另一位受害者佩妮拉。又是一个相似的故事——佩妮拉和西蒙在Tinder相识，佩妮拉震惊于他的财富和修养，相识一个月之后，他给佩妮拉发了同样的流血照片，找她借钱。佩妮拉把用来买公寓的四万美金借给了他。
记者们意识到，这是一个庞氏骗局。「他把塞西莉的钱用在了佩妮拉身上，他会把佩妮拉的钱用在别人身上。信用卡上从来不是他的名字，所以他有合法的理由，他总能说我只是借钱而已，这几乎是完美的骗局。」
他在社交网络建造钻石大亨的形象，见面后则阔绰花费、热烈攻势，加上身边人的背书，感情浓烈时急转直下的危机及借钱需求，这是一套早就打磨好的骗术。甚至标准到，他对每个女孩表白的情话都一模一样。
另一位被骗的女性，是在坐飞机去看西蒙前，在机场看到了《世界之路报》关于西蒙的报道。她已经和这个男人交往了14个月，在机舱里，她度过了艰难的一个小时，「我百感交集……坐上一次小小的航班，我就失去了一切，我不想让飞机着陆。因为我需要面对现实，而现实是可怕的。」
「浪漫爱」的陷阱
指责女性是轻易的，但在纪录片里你能看到，西蒙的成功有其原因。
他理解许多女性对浪漫爱的向往。这部纪录片的导演菲丽希缇·莫里斯说，在制作这部片子的时候，她发现西蒙周旋于女性之间，是非常投入的。「他记得每件事，女孩们的生日，她们的工作，她们的父母……」塞西莉是挪威人，曾经送给他一本如何和挪威人约会的书，几个月后，当她到他在另一个国家的公寓时，看到它就摆在他的床头柜上。
塞西莉也是沉迷最深的人之一。她看迪士尼的爱情故事长大，被那种「王子公主」的爱情范式启蒙。虽然知道王子救公主的故事是假的，但依然选择相信，对着镜头她说：「我想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那一点点希望，希望会像童话中所描绘的那样神奇。」西蒙的出身，性格，身上的伤痕，被追杀的经历，完美迎合了那种叙事——童话故事里，男女主角需要经历种种磨难才能在一起。男主角有难，女主角对抗世界，排除万难拯救他，这是危险，也是浪漫。
塞西莉的爱情观深受迪士尼「王子公主」式的爱情故事影响
某种程度上，西蒙塑造的故事，就像美国作家珍妮斯A.拉德威在《阅读浪漫小说》一书里说的那样，浪漫小说向读者勾勒出了一个乌托邦的国度，在那个乌托邦里，男性既不残忍也不冷漠，不会一味投身于外部世界，也不会警惕与女性建立亲密的情感联系。
而对于另一些看重独立的女性来说，西蒙会展现出另一些特质，比如尊重和理解。
另一位受害者佩妮拉，和西蒙仅仅是朋友关系。佩妮拉从16岁起一直独立生活，她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谁来照顾。但她发现，西蒙是个特别的朋友，聊天时他真的会愿意倾听，会关心，会问很多问题，「我很欣赏这一点，因为你很少能找到愿意倾听的男人」。
他给佩妮拉发的信息，往往是支持和赞美，「好好工作，好好玩耍」、「太好看了，好漂亮的裙子」。某一天佩妮拉过得很糟糕，他会专程飞过去，就为了和她喝杯咖啡。佩妮拉觉得，社交中有些人会给别人充电，有些人则会耗电，而西蒙绝对是她的充电器。
有一位豆瓣网友写下这样的短评：「《Tinder诈骗王》的每一个受害者都在说，他会认真聆听我说话，会记得每一件小事，贴心，我们交流很愉快，Ifeelspecial。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男性唯一能……把女性当做完全平等的性别来交谈和思想碰撞的情形，恐怕只有诈骗了。」
西蒙的话术里还常常出现的是happyending式的承诺。他对女人们原封不动地复制一样的话：「我爱你，我想你，我想跟你生孩子」，「你是我梦想中的人，我想和你共度余生」，「能和你结婚是我的荣幸」。但仍然会有人无法抵抗这样的诺言，陷入虚假的幸福泡沫。
归根究底，女性从出生起就在浪漫爱的社会建构中长大，从儿童读物到迪士尼电影再到爱情小说，女性被反复规训的是：爱如何重要，情感如何重要，被爱是女性的价值所在。就算是在崇尚女性独立的如今，在性别平等度最高的北欧，期待爱情的独立女性依然是危险的。尽管西蒙只是一个英语带着口音的、略显虚幻的男性，但他提供的爱情童话仍能让人沉迷其中、忘记一切，这足以可见，这种被建构的爱对女性的规训有多深。她们努力竖起的抵御之墙，又有多脆弱。
佩妮拉评价西蒙「非常愿意倾听」
交友软件，及它的孤独和焦虑
《Tinder诈骗王》播出后，《卫报》有一篇文章分析过，为什么在社交网络上类似西蒙这样的骗子层出不穷且能够成功的原因——社会对单身状态的污名化，潜意识里觉得孤单是可耻的，没有亲密关系的人是不完整的。而交友软件上通过照片、文字和视频建立的人设，又是可以轻易虚构的。
在中国，甚至有专门帮助男性打造社交网络形象的培训机构。几年前，我去深圳参加过一个PUA训练营。为期七天的训练营，前三天教的就是如何营造自己的「展示面」，所谓展示面，就是你在各个社交平台发布的照片、展现的人设。
说来荒谬，我们去了海边租游艇，一个小时块，11人分摊。一小时时间并不长，所以带队的「老师」会要求船长不要开太远，到了能拍到完整海面的地方就停下来，大家开始自拍、互拍、P图。11个人还分摊了一间五星级酒店房间的费用，不住，但每个人都可以穿着浴袍在酒店的logo和落地窗前拍照。最省钱的是「老师」团购的一个多元的模拟机舱体验套餐，本来是半小时的单人套餐，但他说服店家，让11个人进去轮流拍，每个人只有2分钟的时间，我在门口掐表，男性们穿着飞行员的衣服，排着队一个个冲进去，拍完照再冲出来，换另一个人。这是社交网络时代特有的「共享经济」。
但在某种程度上，这又是实用的。在那个训练营里，我遇到了来自广西的20岁男孩阿森，他身高大概厘米，有些微胖，靠在广州的城中村卖炒粉为生。我没有见过他之前的照片，但当他把P过的他置身游艇、机舱和酒店的照片，上传到国内的交友软件「探探」之后，他走在我旁边，一边右滑，一边不自觉地笑了出来，「都撩不过来了」。
线上交友已经成为世界的新趋势。但来自不同国家的作家和学者都观察到了，随之而来的是某种时代病症——人们的高期待和高焦虑。
德国社会学家伊娃·易洛斯在她的书《爱，为什么痛》里写到，在前现代时期，信息的匮乏会让当事人高估另一方，或是将其理想化。而如今通信技术快速发展，对他人的认识，是从先入为主的信息碎片开始的，这种情况下，被理想化的是在主体不断扩大的选择自由之下骤升的期望值，当然，失望的可能性也就更高了。
美国的心理治疗师洛莉·戈特利布在她的新书《也许你该找个人聊聊》里提到，她有一位来访者想找到人生伴侣，因此总是飞速地在交友网站上筛选对象。结果有几次，她联系对方时，对方说他们之前已经见过面，还在咖啡馆坐了一个多小时。但因为她筛选人的速度实在太快，她已经记不住自己见过什么人了。
洛莉接着写到：「如果你问我，在我一开始行医的时候，来我这儿看病的人都是为了什么而来，我会说他们来是希望减轻焦虑或抑郁，或是解决感情问题。但无论各人的情况有何不同，孤独这个元素似乎是共通的，每个人都渴望人与人之间强有力的情感交流，却又缺少这种交流。」
就在两周前，我的一位朋友也开始了在Tinder的寻爱之旅。
他所看到的Tinder，已经有了一套完善的评价体系。如何展现为一个有魅力的人，这是有标准可循的——照片的重要性不用多谈，个人简介很重要，「写政治立场让人下头，猫猫狗狗加分，还要有不经意的小众趣味」，另一个非常重要的，是MBTI人格测试结果。这是当下流行的一种性格测试，有些人认为，可以通过对方的人格类型，迅速判断两人是否合拍。
这位朋友按照各种人的指导意见，像打磨简历那样，将Tinder的自我介绍修改了无数遍。使用Tinder的第二天，他告诉我们，自己已经「开始焦虑了」。
图源视觉中国
要回我们的生活
回到纪录片本身，在诈骗故事被报道之后，许多曾经的受害者站出来，讲述自己的经历，拼凑起这位真名为希蒙·哈尤特的男子的犯罪拼图。
他曾经使用多个假名、编造过各种身份，比如一家以色列航空公司的继承人、摩萨德特工的卧底飞行员。他骗过在哥本哈根的女性，还在纽约与受害者同居过。他习惯伪造支票，不仅从女性身上攫取钱财，还习惯拖欠租车账单以及司机和助理的工资。他至少在七个国家被人报案，但因为跨国犯罪案件的办理难度，以及让别人用信用卡付账，他多次逃脱法律制裁。
一年多前，他因为在以色列的犯罪行为被判处15个月监禁，但因为新冠疫情蔓延，仅仅服刑五个月就被释放了。这之后，他创立了一个网站，提供收费的商业建议，而且真的有人购买这项服务。
他依然是自由人，从他发布的照片来看，他的生活依然光鲜，用的是最新款iPhone，有跑车，还有漂亮的新女友。但虚幻的泡沫轻轻一戳就破了——
不久前，一家以色列媒体采访了他。他带记者参观他的豪宅，房间里摆着他和女友的照片。他说，「我为我从未做过的事情受了委屈」、「我一直喜欢美好的生活，我不会说谎」。记者问他，他冒用了列维耶夫的姓氏，对真正的列维耶夫家族有什么想说的，他说：「我不知道这个家族的姓氏有版权。」
后来记者们发现，他的这栋豪宅其实是Airbnb，豪宅的主人惊讶地告诉记者，「很明显，他没有住在那里。」
最终能让他付出代价的，或许只有真正的财富和权势。真正的列维耶夫家族在看到《Tinder诈骗王》之后，决定起诉他。这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说，他们通过这部纪录片，看到了他如何进行情感操纵，欺骗和伤害别人。不仅如此，他还利用列维耶夫的姓氏，租赁了游艇和高端公寓。
而纪录片中的受害者们，仍然生活在巨额账单的阴影之下。佩妮拉在接受《GQ》杂志采访时说，她破产了，现在和母亲住在一起。
在《Tinder诈骗王》播出后，三位受害者塞西莉、佩妮拉和艾琳，在众筹网站GoFundMe上发起了一个众筹。截至4月3日，已经筹集了超过18万英镑的资金。她们在筹款描述中写道，「过去的几天就像一阵旋风，我们完全被来自大家的同情和支持所震惊和感动」、「我们只想要回我们的生活」。
给她们捐款的，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女性。大家的理由各不相同，有人说，自己也体会过被操纵的感觉，为她们挺身而出的勇气感动。有人则是在看过纪录片后，被她们的善良打动，捐了十英镑，她说她很想捐更多，但十英镑已经是她能承受的全部。还有人发来安慰，让她们忽略社交网络上那些尖酸刻薄的评论，「你们出于自己最好的意图行事，请尽量不要责怪自己，真的，你们唯一的错误就是有一颗心。」这些评论，是生活在同一个性别结构里的女性的相互守望。
而挣脱这样的结构和浪漫爱的幻梦是艰难的。在经历这一切之后，塞西莉的手机里，西蒙的备注后面依然跟着一颗心。她说，就算知道了这一切是假的，但手机里依然有这个童话故事。她无法移除它，因为她希望这个故事是真的。
纪录片的最后一分钟，导演问塞西莉，是否还在使用Tinder，她说，是的。大家都在问我这个问题，但这件事与Tinder无关。
「你还在寻找爱情？」
「我还在寻找爱情……永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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